2008年4月16日星期三

写给股疮的公开信

线装情结:
写给股疮的公开信 2008/04/14温任平

股疮老弟:
你在我左股靠近肛门处已经15年了,不是痔疮亦非俗称的“老鼠偷屎”。你先以一粒花生米那般大小的无头疮出现,微微作痛,但我并没放在心上,因为你发炎3、4天后自动就会收敛消炎。小小的花生米还在,但无血无痛,我把你当作是脸上的暗疮(只是生在一个较尴尬的部位),它会红肿,但即使不上药,不涂药膏,它总会消退,会带给自己一些不适却不致于制造什么危机。

我们就这样相处了6、7年,然后你渐渐变大,占的面积在一角银币与二角银币之间,发炎的时候,坐在肯德基、麦当劳的硬凳上,一小时后即稍感痛楚。我仍不愿延医就诊,肛门旁的瘤肿不是件光采的事,想到赤裸下身给陌生人带着胶手套检验心里就发毛,我告诉自己能撑多久就撑多久吧。

我很奇怪我到了90年代末仍没把你视为我的身体的一部分,我们的关系是“我中有你,你中有我”,我完全没想到与你沟通。我用的笨法子是在你周边用指甲戳个小洞,然后把血(里头竟然没什么脓)挤压出来。我的手没经过消毒,就这样硬挤,奇怪的是你居然也能接受我这种暴力,血水挤得差不多,发炎的部分慢慢消失。由于暴力有效,我用这方法近4年了,后来令我微微不安的是你的面积已扩展到两角钱银币那么大,而且发作较前频繁。

取消与医生的诊期

一直到最近,我完全无法用指甲戳出洞来让血水流出,你便一直胀大,最恶劣的时候,你有打横摆置的半粒鸡蛋那么宽广、巍峨,情况令我惊愕。我打电话给以前的学生廖志诚医学博士把详情告知。他告诉我他硕士念的是恶性哮喘支气管割切,博士攻的是糖尿病,皮肤或肿瘤科他是外行,他推荐我求诊于一位姓刘的专科医生,她是志诚在国民大学念MBBS时的教授。日期定了,你却在我决定“不顾羞耻”光着屁股让专家对付你的前3天,奇迹似地退让,不是全好,是自动消炎,面积回到一角银币大小。我做了件傻事,我通知廖志诚取消与刘医生
的诊期。

取消诊期后的两个星期,你又卷土重来,更恰当的成语是你又东山再起。我迅速电告志诚安排诊治,医生替我作了详细的检查,要我服食两种抗生素,一为Cipro,另一种是Ofloxacin,志诚说两种抗生素一起用是内外夹攻,医生还要我每天搽3次白色的药膏,而且给了我一瓶深紫色的液体,要我每趟倒两三滴药液在一盘温水里渗和成粉红色,我就赤裸裸地坐在水盆里,早晚一次,每次15分钟。我困坐在洗澡间,裸着下身读陈鼓应编的《道家文化研究》。当年欧阳修马上厕上皆可写文章,顾千里裸体诵经无损佛之要义,与其愁盘困坐,何妨谈书解闷?何况在这么特殊状况下读书资料或知识刻骨铭心,这一辈子不太可能忘记。

但问题还是一样,我还是把你视为外物,不是我自己的一部分。一个星期后复诊医生说好转了许多,她给了同样的抗生素,我仍得裸着下体浸屁股。两个星期后前去做二次复诊,疮仍然有些许浮肿,但里头没有脓,毒素被歼灭了。不必再用药了,我大喜过望。那天是星期三。但星期四,你马上复发,我仅高兴了一天你又发动攻势,我在外头见客又得把屁股歪到一边去。

每晚睡前与你沟通

这次我没有询问刘医生,我终于明白你不是挥之则去的暗疮,你是来真的,要与我厮守终身。我尝试每天在睡前与你沟通,先是打坐冥想,然后我开口讲话,我要你知道你弄死了我,你也活不了,我们可以共存共荣,创造双赢。这种沟通神奇有效。但你不喜欢我在电话中告诉谢川成或廖志诚“我差不多没事了”,每次我向他们报告喜讯,你便怒不可遏,重新肿胀发炎。我也拿你这脾气没办法,我们都是一家人,你就不必那么小气。我告诉他们“我差不多没事了”不等于我视你为无物,或已经把你赶尽杀绝。读书人“头悬梁,锥刺股”,你让我尝到了后者。我应该说谢谢你,老弟。

从今天起,我会特别照顾你。我的腰围33寸,我会穿34寸的内裤,让通风状况好些,免得因气候炎热让你焗炸恼火。如厕后除了用纸揩拭,我会用水冲洗。洗澡之际我会特别留意溪谷山林的生态环境,除了用沐浴露洗刷外,我会再用香皂再多擦几遍,务求清洁、卫生,让你满意。我会每天与你沟通谈话,让你接受我成为我身体良性的一部分,我有这恒心,我们可以一起生活下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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